哪怕河清瀾已經從那一家無賴和這幾個村民身上都有的汙濁之氣猜到整個臨河村或許都已經沾染了汙濁，但親眼見到這滿眼的、聚集了各種陰暗和負面氣息力量的村莊的時候，他心中還是受到了一些震動。

需要怎樣的惡才能聚集起如此多的汙濁之氣，甚至覆蓋了整個村莊呢？

如果按照汙濁之氣沾染了多少來判定一個人的善惡的話，那或許這個村莊的所有人……都不得善終。

就連見多識廣的水無源在看到這村莊的時候也微微揚了揚眉，他在人間許久，數千年來也看到過許多陰暗汙濁匯聚之地，這種程度的汙濁之氣並不是最盛，但對於一個只有幾百人的小村莊來說，這種汙濁之氣就很不尋常了。

水大佬直接就開了個嘲諷：“這程度……平均一個人三五次吧。”

走在他前面領路的臨河村村民不明所以：“什麽一人三五次？”

當然是夠你們突然暴斃三五次。

水無源笑了笑：“你聽錯了，我說你們這村子看起來也不窮啊，家家戶戶都是二層小樓嘛？”

領頭的中年村民先是笑了笑然後擺擺手：“農村的房子能值多少錢？地是自己的那不就隨便蓋蓋嘛。”

“而且還是要感謝好心人在我們村裏建了造紙廠嘛，現在村子裏的大部分人都在造紙廠裏上工，雖然辛苦了點但是賺個養家糊口的錢還是夠的。”

河清瀾聞言看了一眼這說話的村民，“好心人”夏游魚大約完全不需要你們的感謝，只想把你們送進局子裏。

“而且在村子裏有房子又怎麽樣呢？您是咱們華州的首富那房子都是一套一套的不缺，但是我們這些村裏的娃誰不想去縣城甚至是市裏買套房呢？”這中年村民吸了口煙砸吧砸吧嘴：“現在那些女娃娃們一個個都把眼睛長在天上了，在村裏蓋好房子她們不住，嫁人非得要縣城有房才行。”

“……哼，要不是為了傳宗接代那些女娃有什麽用？現在竟然還挑起來了。”

他說了一半就意識到不妥趕緊換了話題：“不過首富您來了那村子裏的男娃和房子不就有著落了嗎？哈哈哈，前面就是村長家了！我們帶您過去，然後讓村長帶您去看看造紙廠。”

不用這幾個帶路的村民具體指出哪一棟房子是村長家，河清瀾只憑著汙濁之氣就能夠確定村長家的位置——那些汙濁之氣並不是完全不動的，它們都在緩緩地圍著一棟小樓旋轉。

而在走到村長家之前，這一段路讓河清瀾就察覺到這村子的另一個詭異之處——這村子裏養了許多條狗。

村民養狗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看家護院甚至偶爾還能捉捉耗子，土狗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也相當好養。

但臨河村裏養的這些狗卻不太一樣，河清瀾清楚的記得他們沿著這條路已經路過了七八家二層小樓，每一棟小樓門前都趴著一到兩條狗。

那些狗並沒有固定的顏色，但無一例外全都是身長將近一米的大型犬。

按理說有陌生人進入村子看家護院的忠犬總會叫上幾聲以示警戒，但河清瀾和水無源走的這一路上那十幾條大型犬卻沒有一只主動吠叫的。

那並不是性格溫順或者膽怯的安靜，從河清瀾和水無源出現的時候開始這些大型犬就齊齊轉頭鎖定了他們，河清瀾兩人從村口走到村長家多久，那十幾條大型犬就安靜地盯著他們看了多久。

要不是周圍還有水流潺潺、幾個領路村民刻意討好的說話聲，這樣的情景足以讓人心生寒意、額頭冒汗。

這時候已經戴好了口罩墨鏡、做好了全副武裝的夏游魚和山巫也把車子停在了村裏的停車場空地上。

夏游魚看著車門外等著他們下車、很明顯是要一路監視他們的村民還有被他們牽著的狗，是真的心裏發寒。

“山哥，這村子我之前來過幾次，每來一次都覺得非常不舒服。重點是那些狗，山哥你千萬要註意點它們，這些惡犬是真的會咬死人的。”

之前他在村長家和村長據理力爭的時候，就被村長家的那條大狼狗突然撲咬，要不是他反應快躲避及時，他大概就不是只被咬掉了一塊肉，而是會被一口咬住脖子了。

山巫轉頭像車外的那些人和狗，堅毅沈穩的臉上露出了很明顯的厭惡之色。

真是人不像人狗不像狗，一個個都帶著晦氣和汙濁。

“嘖，這會兒估計阿河很想閉眼。”

山巫嘀咕了聲。

夏游魚：“什麽？”

“沒事，走吧一起去村長家。”

他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這樣動手也能群毆呢。

河清瀾這個時候確實是很想閉眼，不光是因為那些汙濁之氣濃重、還帶著刺鼻的血腥腐臭味的惡犬，還有眼前這個滿面笑容、單獨看起來慈眉善目、卻應該當場暴斃的老村長。

這個人的靈魂汙濁醜陋到讓他難以和他共處一室的地步，看他一眼都覺得自己臟了。

“呵呵，歡迎歡迎，真是沒想到水先生您能、”

老村長剛做好準備向前走了一步，河清瀾就猛地倒退一步，直接閉上眼轉頭就走。

河清瀾的動作太過突兀，瞬間就把屋裏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他身上。

老村長看著這個俊得過分的青年心中一跳，不看長相，這個青年給他的感覺相當不好，就像是……火遇到了水一樣，有種相克之感。

“這位先生你、”

“別說話，你醜到我了。”

“我要出去緩緩。”

一屋子村裏的重要人物頭頂上集體冒出了許多小問號，老村長的眼神卻是一冷，擡眼就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個高個村民。

於是河清瀾剛走到屋門口，就有四條兇悍的惡犬堵在了那裏，它們用黑沈沈的眼珠死死盯著河清瀾、口中嗚嗚作響甚至還流下了止不住的口涎。

很明顯，河清瀾只要敢走出這個門，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

這時候村長家客廳裏坐著的其他幾個村民臉上都露出了幾分得意和嘲諷的神情。

他們就等著這個長得好的小白臉驚叫出聲、醜態百出的求救。甚至他們還都看了一眼水無源，就算是華州首富又怎麽樣？

他既然敢膽子大的不帶任何保鏢孤身進入他們臨河村，那就必須在這裏脫一層皮才能離開。

畢竟他們村子，可是有“神靈護佑”的大造化村子呢。

客廳裏的村民們都在等著河清瀾驚叫著跑回來，然而河清瀾站在門口面對著那四條惡犬卻沒有半點驚慌，他剛剛閉上的雙眼緩緩睜開，一道湛藍的流光從他眼中劃過。

他看著這幾條惡犬重覆道：“滾開，你們醜到我了。”

他一步向前，那本該撲咬上來的惡犬卻像是受到了什麽極為強悍的震懾接連撲通撲通趴倒在地，別說對著河清瀾狂吠幾聲了，它們連夾著尾巴逃跑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

“這怎麽可能？！”

村子裏用血肉餵養的兇犬竟然突然全部趴地了，這個小子是有什麽特殊的力量嗎？！

屋內原本老神在在的村民們瞬間變了臉色，而水無源卻在這時候看著河清瀾的背影笑了起來，他一邊轉身跟著向外走一邊道：

“這怎麽不可能，這家夥可是最嫌醜愛美的。說句實話，你們真的是醜到他了。”

無論是從外表還是靈魂，都醜陋不堪。

惡犬沒有攔住河清瀾和水無源，而兩人已經沒有了和這一村子的惡人多說一句話的欲望。

他們直接就向著村子最裏面的造紙廠而去，讓看著他們行動的村民們莫名感受到了焦灼不安。

“村長！這、這該怎麽辦啊？”

“這兩個人好像有點邪乎啊，他們往造紙廠去了，咱們要不要攔著他們？”

“怎麽攔？是咱們親自上前把他們綁起來嗎？另外一個不說，但水無源可是誰都知道的名人！他要是在咱們村子出了事，就算是有神靈保佑都沒用！而且兇犬都對付不了他們了，難不成要直接放魔鴉嗎？”

“魔鴉昨天晚上放出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村長站在門口盯著河清瀾和水無源的背影目光陰沈：“去盯著他們，看看他們到底是為了造紙廠的汙水來的，還是為了咱們這廠子和地來的。”

老村長可不相信水無源會無緣無故到他們村來投資，現在擺明了來者不善，他倒希望水無源是真的為了汙水，而不是夏家的那個小子求來的外援。

“……防人之心不可無。”老村長又瞇起了雙眼：“你們去跟著他們，我去請神靈保佑。”

眾人聽到老村長的最後四個字都是眼神一亮松了口氣，仿佛只要請神靈保佑就能夠當著他們解決所有一切的事情了。

而這個時候，河清瀾和水無源已經來到了村子的最深處，看到了那個就建在河邊的、用三個排水口不停地向著河水裏排放灰黑色汙水的造紙廠。

它嗡嗡的轟鳴著，煙囪上冒著黑煙、還算清澈的河水從它的引水口流入、經過一系列的運用後，變成充滿雜質的黑色水流從排水口排出。

就像是一個蹲在河邊的機械巨獸。

而以這個骯臟的機械巨獸為界限，它的下游水量驟減一半、河床周圍都是刺鼻沈澱的紙漿廢棄物、有毒的汙水混入了清水，魚蝦的屍體堆積在岸邊發出腐臭。

河清瀾站在河邊只看了一眼，整條河的時間都仿佛靜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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